袁歆玥:清明闲想
清明节,我坐在环岛路的亭子里。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,海风迎面吹来,我眯了眯眼,想起时间就像是这轻轻拂面的海风,在我眯眼的瞬间就已走远。
我想起我来到厦门的第一个星期。总觉得日子过得太慢。每天从早到晚的课程,因为和我们的项目无关而让我觉得无聊累赘。那些泰国教育制度和汉语知识,在我的项目里,都是没有效用的因素。
到这里的第一天,父亲就告诉我,不要有抵触心理,学习他国的文化,不是你的兴趣么?如果有了抵触心理,那么以后的日子就真的难过了。我重重地点头,眼泪也重重地砸在被子上,露出两个凹陷的孔。
我想我还是太脆弱,没有成熟到可以独当一面。或许真的是在父母的庇佑下太久,以至于那么久以来,我都没有真正地,彻底地,独立过。
一直以来,我都习惯了身边有人可以依赖。父母,姐姐,还有曾今在我身边守护了我五年的男友。像是攀附着墙壁生长的植物,向上的动力并不是投射在头顶的阳光,而是身后即使因为冰冷而时常抗拒却也不能脱离的墙壁。口口声声说着我会自己看着办,声音的颤抖却明显暴露了心中的底气不足。
于是掩藏在强势外显之下的脆弱,终于在这一次即将降临在头上的一年远行暴露无遗。当我拖着行李箱走进荒凉的校区,坐在只有三五个人的食堂已经透出凉意的饭菜,最后一丝强撑的笑容终于在听到母亲声音的瞬间碎裂。
那一刻,我已经无力去掩饰我的脆弱。
可是现在,我却在厦门的夕阳下,看着拍打礁石的海浪,哗哗的声音仿佛是我心中逐渐成长的愉悦,一浪高过一浪。
大四一年的冗杂事务和研一第一学期的繁忙课程,以及四处涌来的学生活动,应接不暇的我渐渐没有了自己看书的时间,没有一个人思考的时间,没有了因为这些独处时间能带来的充实和快乐。在这样繁忙的日子中,越发感觉自己的空虚,就像是逐渐从内里腐蚀的茧,害怕最终成为一个空空的驱壳。辗转来到第二学期,我却又匆匆忙忙地踏上了去往厦门的旅程,那一刻,我真的心生厌恶——不知这样走马观花的日子何时才能告终。
可是没有想到,反转来得那样悄无声息,就像是每天被呼吸的空气,那么不易察觉。
想来这些天的日子,在逐渐适应之后,竟然在我的心中显出可贵来。每天早起,上课,吃饭,学习,试讲,然后睡觉。日复一日,却以不同的方式在打造着我,不知是哪一天起,我突然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。只是简单地沉进学习中去,那些因为孤单而产生的脆弱就像是滴入笔洗的一滴墨,瞬间只留下顷刻的痕迹,然后淡淡隐去几乎看不到存在的证据。并不是轻易就获得了成熟的坚强,而是得到的生活的乐趣生成了心底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。
当日在我看来偏僻荒凉的校园,此刻却成了与世隔绝的清净之所。可以隔绝来自繁华闹市的喧嚣,可以忘记繁琐的学业负担,可以逃离现代科技的信息爆炸和人际关系维护,只是单纯地、彻底地、专注地学习。
不记得是谁说的,经过调查,人在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,是最幸福的。此刻我觉得我的改变就是最好的证据。并不是说我忘记了那些要独自面对的困难的彷徨和害怕,也不是我瞬间就坚强到可以在下一秒就跳到国外再也不会忧伤难过,只是现在的我,在全身心投入地认真生活时,找到了我怀念的那个我——那个专注的我,那个因为专注而心生幸福的我。
我很享受现在的日子。
可是我知道,这样的日子就像是被海浪卷走的沙砾,渐行渐远。
可是我也知道,我还是会怀着期待的心情,迎接下一段专注而幸福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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